郡主如何处罚时,所有人都拼命竖起耳朵,唯恐遗漏一个字。
陶有梅说,“按照我大梁律例,当撤销衡阳郡主皇室司库令一职,同时,罚俸一年,以儆效尤。”
人群中,不知谁轻笑了一声,那声音非常非常轻微、短促,然而大殿内实在太过安静,就连离的最远的姬羌都听的清清楚楚。
仿佛一声轻叹,当然,更像一声嘲笑。
谋害国君,只是撤职罚俸,只是因为罪恶之上被蒙了一层由六万玄甲军编织的遮羞布。
姬婳“腾”的脸红了。
叱咤前朝后宫多年,活到这个岁数,第一次这般无地自容。
她谁也没看,只看姜鉴。
国师依旧屹立如山,全程连个眼神也不曾施舍给谁。姬婳犹豫再三,咬咬牙,终于下定决心出列。
“臣以为此判不妥!”她声音高昂,显得有些激动,“就算衡阳郡主全程被蒙在鼓里,可损伤龙体是事实,欺君是事实。臣以为,当褫夺其封号,将其贬为庶人,方能以儆效尤。”
大殿落针可闻。
过了好久好久,姬羌察觉真的没人接茬,便将“球儿”踢给姜鉴,“国师以为如何?”
姜鉴似乎就在等这一刻,立刻甩出二字,“准奏。”
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刚落地,他便冲姬羌做了个告辞之礼,姬羌连忙起身恭送,那抹紫金身影便在众臣的恭送声里迅速消失。
姬婳反复品味“准奏”二字,袖中指甲几乎陷进肉里。
姬羌趁机格外开恩,令已经是庶人的姬虞继续与魏国公主一起长居万寿宫,之后,在魏国公主的“感恩载德”中,这一世她的第一个早朝,圆满结束。
……
冷月西沉。
这一夜姬羌仍旧睡的不好,三更时昏沉沉的睡了一个时辰便又清醒,安神汤再怎么喝也无济于事。
她悄然起身,披衣下榻,趁着值夜的黄裳睡的正稥,脚步轻盈的出了门儿。
深秋的夜晚,更深露浓,姬羌禁不住抖了抖肩膀,抬头朝西天望了望,明月高悬,散着寒光,清冷又寂寞。
这会子,国师当闭关了吧?
姬羌忍不住想。
早朝时,他那简简单单的“准奏”二字给她带来的震撼,未消反增。
那时的国师,比她这个国君更具王者气度。
就算叱咤前朝后宫多年的姬婳听闻“准奏”二字,也唯有垂首恭送国师离开,全程不敢有半分不敬。
据闻姬虞得知自己被贬为庶人,在牢里就晕了过去,当然,也可能是见识过国师杀人于无形的法术后,留下了后遗症。讽刺的是,那个庶人,这会子仍旧躺在万寿宫“养病”,身边一堆御医小心翼翼的伺候着。
万寿宫什么地方,那应该是国君的父亲,圣夫王的寝宫。她的父亲,夏王是不在了,那又怎样?万寿宫就算落了十层灰,也轮不到一个终生不出降不招赘的公主居住。
可谁让先帝厚爱那对母女呢。
母君对她们,是发自内心的疼爱,十多年来,姬羌不止一次这样想。
她们对母君呢?
也许一开始也是有几分真心的。
可架不住,人心都是贪婪的。
明日不用早朝,姬羌决意去拜访一下先帝的“后宫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