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就是这幅狼狈的样子,将那份楚楚可怜衬托的淋漓尽致,但是殇看到的不是怜的可怜,她的气质和身材让人忍不住想到这个词。
但是实际上,怜本身,并不适合这个词,或者说,“可怜”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,“可怜”这个词配不上怜。
如果非要说的话,殇只能给出一个评价——高傲。
那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一种高傲,自己的一切都不曾在乎,自己不算是是生是死都没有任何关系,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,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,哪怕清楚地明白自己有多弱小。
那是一种,哪怕世人看着她的目光再如何鄙夷,再如何讥讽,也不曾在乎的高傲,这样的高傲,的确是,值得让人赞叹的。
可是高傲的背后,是无尽的失望,对这个世界的失望,对自己的失望。
将自己置身于世界之外,不让自己再踏足一次这样的世界,人世间的腐败肮脏竟是让她看了个透彻,失望渐渐化作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波澜的平静。
这样的世界,是配不上她的高傲的,但是却足以将她所有的希翼都打磨成绝望。
几乎是电火石光之间,殇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这样的话,别人会觉得怜当真是一位绝世美人,但是殇看着这样的怜,一时之间竟然只觉得心慌。
那样冷漠,而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的视线,她这个人,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,她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在空中摇摇摆摆不曾坠落,但是抓不住。
永远都不会让你捉住,有一种她随时随地都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错觉感,冷漠而冷酷的眼神,从来就不存在任何情绪,怜这个人,她于这个世界,于这腐败的世界,灰色格格不入。
意识到怜并没有将视线转移到帘子外的那两道身影上,殇稍稍松了一口气,但是还是下意识地用手盖住了怜的眼眸。
“……殇先生……”
“非礼勿视,小孩不要懂那么多。”
“殇先生,没记错的话,您和我一样大来着……”
“……甭管了,总之别看就是!”
殇刻意压低声音,有些恶狠狠地道。
似乎只有当自己触碰到她的那一刻,在自己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肌肤的那一刻,才能彻彻底底确认,那断掉的风筝线现还在自己的手里。
怜又一次感受到了眼帘上的温暖的触感,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,她的精神其实早就已经处于绝对的放松状态了。
殇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她卸下所有防备的人。
风筝落下来了。
其实,早就说过了不是吗?殇成为怜继续存在这个世界的羁绊,而殇要为他的任性发言做出的代价就是——同样把怜当成羁绊。
实际上,这所谓的交易,或者说是交换,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可言,甚至有些荒唐,但是这两个人就是这样,达成了一个共识——
至少对方还没有离开之前,自己也不能离开。
所谓羁绊,便是束缚,起源于自私的束缚。
酸涩的眼睛得到了片刻的休息,虽然说,看到的一切都是黑色的,但是也好过刺眼的光明,因为他是温暖的,却没有那样让人产生暴露的错觉感的刺眼。
怜绷紧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了,因为眼晴看不到,此时此刻她的听力比往常的时候都要好了几分,她隐约之间听到了大只是从自己身侧传来的……
嗯?
怜心生疑惑,那种声响她从来都没有听过,一时间竟然是没有猜出来,但是如果非要说的话,一片水声?
怜不能确定。
怜抬起手,似乎是想要把殇的手从自己的眼帘上拿开来,“怜小姐,我劝你一句,不要看的为好。”
殇无奈的声音在一次回响在自己的耳边,充满了无奈和疲惫的感觉,怜的手微微一顿,她用一贯的淡漠声音道:“殇先生,请休息。”
殇愣了愣,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似乎有点奇怪,但是常年和莫逆行待在一起的他,此时此刻居然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。
“您的精神,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。”
怜冷清的声音还在继续,殇忽然之间只觉得头疼,今天的事情算是够多了,这样奇奇怪怪的对话,让他觉得脑子疼。
“好吧好吧……”
察觉到手心的痒意,殇无奈,即便是捂住了对方的眼睛,殇似乎也能感受到怜冷漠而坚定的眼神正紧紧地盯着他看,若是他不乖乖按对方的做,估计就要被这么一直盯着看。
身体懒散地向后仰去,后背靠在了马车的木板上面,又冷又硬的,但是殇并不在乎,相比起脏兮兮并且落满灰尘的土地,这块木板至少还算是干净的。
一只手靠在脑袋后面,让自己的躺姿舒服了一点之后,殇勾唇一笑,对着怜轻轻吹了一声口哨,笑容中带着些许调戏意味,“怎么,……要躺我腿上吗?怜小姐?”
“……”
怜沉默了。
一时间,整个马车的气氛一瞬间陷入了沉寂,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,外面腻腻歪歪的那两个人,已经停止了日常撒狗粮行为。
恢复冷漠的暮若清面无表情地推开某个差点把自己亲到窒息,此时此刻还一脸惨兮兮并且无辜地看着自己的人。
殇一时间有些烦躁,不仅是因为突然静下来的气氛,也是因为怜冰凉的小手正扒拉着他自己的手,并且成功地扒拉了下来。
怜扭头看了一眼帘子外面的情况,她虽然听不出那是什么声音,但是至少能够听清楚方位,不过,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刚刚殇不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了。
看着马车帘子外面那两个轮廓有些模糊的黑色身影,殇闭口不言,一只手枕在脑后,一只手放在大腿上,一双眸子半睁半闭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怜一脸的冷漠,到也看不出什么失望之情,披着殇白色的,对于她来说明显宽大了好几份的衣服,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,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殇,不说话。
一反常态的安静,衬托着马车外那两个人不对劲到了极致的对话,显得热闹而荒凉。
殇的烦躁越来越重,外面那两个人,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马车内不太对劲的气氛,愈发接近冰点。
所以说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……
殇颇为烦躁地想。
“……怜……”
殇想要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,但是下一秒他就张着口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无法做到,不过他整张脸的表情,都可以用一个“!”来概括。
怜轻飘飘地,躺在了殇的腿上,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,显得有些无辜,但是殇却身体僵直得无法动弹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
半响,怜如此说道。
殇:……我能说些什么?我还能说些什么?所以这种诡异的局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喂!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……怜小姐你不想着如何挽救一下气氛,还想要尝试尴尬的极限吗!
“……为什么?”
同样是半响,殇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,一脸的一言难尽,满肚子的话憋得有些难受,但是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怜,他居然只能憋出来这句话。
“腿上的话,比较适合当枕头。”
怜一脸认真。
我……
殇差一点被噎死,不过说实话,为什么他心里面还有一点点小庆幸?殇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因为太过疲惫坏掉了。
“好吧好吧,怜小姐,我实在是拿你没办法了。”
殇用颇为无奈的语气这样道,毕竟,怜这制造尴尬气氛的能力,强的一批。
怜看着殇那双无奈的暗红色海洋,冰蓝色的眼睛又眨了眨,嘛,海面又一次倒影出了她。
殇看着那双冰蓝色眼睛,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股安稳的感觉,就好像,那根断掉了的风筝线,缠上了自己的手指,紧紧的缠着。